春深三月,守梦园的忆松已抽新叶,嫩绿如洗,在晨风中微微颤动。心绾沅每日清晨都会来此浇水,指尖轻抚树皮上刻下的“不忘”二字,那是裴砚修用匕首一笔一划凿出的,深浅不一,却坚定如誓。
她腹中胎儿渐长,胎动日益清晰,仿佛也感知着这方土地的记忆脉搏。沈知微常来看她,带来各地忆语驿传回的消息:北境边城建起了第一座“失语者碑林”,三百六十块石碑依次排开,镌刻着被遗忘者的姓名与生平;江南小镇有位老绣娘,耗时半年以丝线绣成《安宁诏》全文,悬于祠堂正中,日日焚香祭拜;更有年轻学子自发编纂《记忆录》,收录口述史、残卷抄本与幸存者证言,欲补国史之缺。
然而,并非所有地方都愿张开双臂迎接真相。
这一日,一封急报自西南传来??滇南重镇昭宁府,一名执灯者遭人围殴致死,其设坛讲史所用的《记得的人》被当众焚毁,灰烬撒入河中。带头行凶者乃当地豪族之子,扬言:“祖宗规矩不可破!这些妖言惑众的东西,迟早要乱了人心!”
心绾沅读罢信笺,指节发白,眼底却无怒火,只有一片沉静的痛楚。她将信递给裴砚修,低声问:“我们是不是太天真了?以为点燃几盏灯,念几个名字,就能唤醒整个沉睡的天下?”
裴砚修坐在廊下石凳上,手中摩挲着一枚旧铜铃,正是当年裴清让留下的那一枚。他望着远处飘荡的柳絮,良久才道:“不是天真,是忘了伤口有多深。有些人宁愿活在谎言里,也不愿承认自己曾是帮凶。”
他站起身,目光决然:“我要去昭宁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心绾沅立刻说。
“你如今有身孕,路途艰险……”
“正因为有身孕,我才更该去。”她抬手抚上小腹,“我想让孩子知道,母亲不是躲在安全处讲故事的人,而是走到黑暗最深处,也要点起火把的那个。”
裴砚修凝视她许久,终是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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