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停在敦煌城西的驿站外,春雨淅淅沥沥地洒在青石板上。阿满掀开车帘,看见小佐领早已站在檐下等候,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,伞面绘的是鸣沙山落日图。他没穿官服,仍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,可站姿挺拔如松,目光沉静似水。
李秀兰第一个下车,脚步微颤却坚定。她抬头望了望天,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??这片她曾被囚禁、被剥夺言语的土地,如今正以万盏灯笼迎接她的归来。孩子们围上来,递上自己抄写的《三字经》和画着母亲读书的图画。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仰头问:“老师,我以后也能当先生吗?”
李秀兰蹲下身,轻轻抚摸她的发辫,在纸上写下两个字:“能,一定。”
老魏从行李箱中取出那只空心梳篦,交到小佐领手中。里面藏着七卷星图的微型胶片副本,还有一封用显影药水写就的秘密信笺??是苏敏格格临别时悄悄塞给他的,内容只有八个字:“宫中已有耳目,慎言慎行。”
当晚,公议堂再次点亮灯火。不只是核心成员,连各村推选的妇孺代表也都齐聚一堂。林素筠站在台前,声音清亮:“我们带回来的不只是图纸,而是一段被掩埋三百年的真相。现在,我们要做的不是复仇,而是重建。”
她展开一张新绘的地图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未来三年“燎原行动”的路线:从河西走廊到江南水乡,从川陕山区到岭南边陲,一百座女子文馆将如星火般点燃。每处都将配备一名主讲教师、十册基础教材、一台手摇印刷机,以及一套暗藏密文传递系统的识字课本。
“这些书表面教人认字,实则暗含民权理念。”老魏接过话头,举起一本《妇孺识字初阶》,“比如‘天’字旁加个‘民’,就成了‘眠’;但若把‘眠’倒过来念,就是‘人民当醒’。再比如‘官’字拆开,是‘宀’下压‘人’,提醒孩子们:屋子底下的人,不该永远被遮蔽。”
众人低声传阅,有人忍不住笑出声,更多人眼眶泛红。
小佐领起身,走到李秀兰面前,将一支狼毫笔轻轻放在她掌心。“你写的每一个‘人’字,都在凿开一座牢笼。”他说,“接下来,请你为这燎原之火,写下第一课教材。”
李秀兰点头,当夜便伏案执笔。她写的不再是单字,而是一篇篇短文:《为什么女人可以说话》《孩子有权知道税是怎么收的》《怎样写一封不怕被打的诉状》。文字朴素,却字字如刀,直指千年积弊。
与此同时,京城风云变幻。
二月二十三日,光绪帝召见礼部尚书,询问“女子师范学堂”筹备进展。尚书奏称:“民间反响热烈,然有御史联名上疏,谓此举‘悖逆纲常,恐启女祸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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