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沉沉压在乌桑镇上空。山风穿过碑林,银铃轻响,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。裴念卿坐在石阶之上,手中捧着那本最新修订的《余音录》,纸页翻动间,仿佛有无数声音从字里行间挣脱而出,缠绕于耳畔。
她已在此守了三日。
不是为了祭奠某一个人,而是为了记住那一整片沉默过的土地??这片曾被矿难吞噬三百七十九条性命、又被朝廷刻意掩埋真相的土地。如今,“言冢”巍然矗立,每一块碑都刻着一个名字,每一枚铜钱仍静静躺在墓前,锈迹斑斑,却依旧清晰可见那四个字:“吾言不死”。
可她知道,真正的战斗从未结束。
第三日凌晨,天边微亮,远处传来脚步声。一名女子踏着露水而来,披着粗麻斗篷,面容憔悴,眼底却燃着不灭的火光。她跪倒在裴念卿面前,双手奉上一本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册子。
“我是乌桑镇西街李氏的女儿,我娘死在矿塌那夜。”她的声音干涩如沙砾摩擦,“这些年,我一直不敢说话。他们说,提起旧事的人,会被‘请去喝茶’。”
裴念卿接过册子,指尖触到那冰冷而坚韧的封皮,心头一震。
“可昨夜,我梦见我娘站在井边,嘴里没有舌头,却对我喊:‘你说啊!’”女子忽然抬首,泪流满面,“所以我来了。这是我娘生前记下的账本,记录了谢家如何克扣工钱、逼迫童工下井、贿赂官府……还有,谁真正下令封矿灭口。”
裴念卿翻开第一页,字迹歪斜颤抖,却一笔一划极为用力。一页页翻过,不仅是数字与日期,更是一条条人命的重量。她在其中一页停住??上面写着:“正月十七,沈知微来探矿,被拦于外。他说:‘若天下皆哑,我也宁愿割舌。’”
她猛地闭眼。
沈知微……这个名字像一根针,刺进心最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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