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宁忽然停下。
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烈搏动,仿佛心脏要挣脱肋骨的束缚。那是《夜行漫记》的最后一段动机正在体内苏醒,但它不再是乐谱上的符号,而是一股自血脉中涌起的本能冲动。他张开嘴,却没有发出任何预设的旋律,只是任由气息穿过声带,形成一道粗糙、未经雕琢的长音。
这一声,唤醒了石环残留的余韵。
四周黑暗骤然收缩,继而爆裂成无数旋转的符号??不是五线谱,也不是现代记号,而是刻在陶片、兽骨与岩壁上的原始音符系统:一个圆圈代表休止,一条斜线象征上升的呼气,三个点排列成三角形表示三度和声的雏形……这些符号围绕着他飞舞,逐渐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向下延伸,直通地核般的深渊。
他知道,这是通往**前语言之声**的通道。
音乐在此尚未分化为“艺术”或“功能”,它是狩猎前的动员令,是分娩时的镇痛咒,是雷雨来临前对天空的质问。在这里,声音即行为,听觉即参与。每一个音都承载着意图,每一次共振都是集体意识的同步。
他迈步踏入那张由原始记号构成的网。
刹那间,时间彻底崩解。他同时“经历”着千万个时刻:新石器时代的祭司将一根空心骨插入火堆,吹奏出第一个可控音高;青铜时代的工匠发现敲击不同大小的钟能产生和谐序列;沙漠游牧民在风沙中听见沙丘共振,模仿其嗡鸣作为通灵媒介……这些片段并非线性呈现,而是像复调音乐一般层层叠加,彼此应答。
就在他即将被这信息洪流淹没之际,一股熟悉的旋律碎片浮现出来??是萨蒂《裸体歌舞》中的某一小节,极简、循环、近乎冥想。但它此刻的意义已完全不同。在这远古语境中,这段旋律不再属于19世纪的巴黎沙龙,而是重新还原为一种**精神锚定技术**,帮助他在多重感知中保持自我边界。
他明白了:《夜行漫记》之所以能穿越虚界断层,正因为它本质上是一首“元音乐”??它不讲述故事,也不表达情绪,而是模拟了音乐本身演化的过程。从最原始的单音呼喊,到复杂的结构建构,再到自我解构与回归,它是一次完整的听觉轮回。
而现在,它即将完成最后的蜕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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